【恋念岛屿】
2018年的乔治市新春庙会,近期经历了主办团体宣布停办,接着又有个人承担筹办的风波,在办与不办之间,庙会俨然成了乔治市的文化传统,因此不可或缺了。此事是庙会的争执,却不仅于此,错综复杂又千丝万缕,这里无意讨论及评断,只想谈谈乔治市的新春庙会,这究竟是谁的传统呢?
乔治市而有新春庙会,近年来是愈演愈烈,不同的团体与组织,都会在农历年前后,在不同的据点择期举办之。那些热衷参与庙会的人,自可在年节时景在城里城外四处“赶场”,到不同的庙会感染新春气息。这是眼下进行式的槟城人过年,但这般以“庙会”来组装华人传统过年文化的方式,并不会是太久远的传统,充其量就是近二十来年了。
非槟岛人过年传统
庙会当然是华人的传统文化,如果将某些雏形视为庙会的最初形态与源头,它甚至可以上溯数千年,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个人的槟城生活经验里,其实它算不上乔治市或槟岛人的过年传统。
所谓“庙会”,当然是以庙宇庆典为中心,来形成之将民间信仰、娱乐、饮食、杂技等等文化共冶一炉,将它们一体呈现的一种民俗活动。当然,它不一定是过年,而是以特定庙宇的神明诞辰为期而举办。以乔治市而言,当然不乏庙宇、神坛或具有祭祀传统的会馆或组织,但在农历年期间,并没有哪个庙坛或组织以神明诞辰的庆典来形成大型的市集式民俗活动。
按说最接近这种形式的庙会,应当是农历九月的九皇爷庆典,而农历七月期间的街区庆赞中元或盂兰盆法会,也有一定的相似度:按传统,以佛寺为中心来举办的盂兰盆法会,如果结合周边商民的民俗娱乐形式,本来就会在地方上形成一番热闹的庙会,过去中国农村或城市,都有这样的情况,这是没问题的。
反而是一年一度最盛大的新春佳节,在最近的“文化起义”之前,在乔治市城区,庙会其实是闻所未闻的。
吸引居民回到老城
追溯乔治市新春庙会的缘起,那其实是一种文化人的“文化起义”延续而下的火种。20世纪90年代后期,行之有年的屋租统制法令的废止在倒数之中,在不稳定因素之下,乔治市老城区逐渐出现人去楼空的现象。
更甚的是,各个卫星住宅区已能满足居民的基本生活需求,因而跟过去的年代相比,乔治市已经不再是人们生活的核心;在新的花园住宅区成长的新生代,对老城区甚至是陌生的。
基于对城市的关怀,于是有了民间自我醒觉的“文化起义”行动,透过将传统的庙会形式引进老城区,希望能吸引已经不再进城的原居民再度回到老城,重现及缅怀过去在这些旧生活场域的生活细节。此外,更期许能透过活动来将新生代引进乔治市,与过去岛上的人世世代代生活相依的老城一起过个传统又热闹的年!
一年一度让槟城人回乔治市过年,重现当年的生活种种,应当是当初设计新春庙会的核心思路。乔治市的新春庙会是经过设计而有的,不是原生态的传统文化。过去的新春佳节,乔治市是人群蜂拥的。
旧时代的人们到乔治市,都是为了采买过年的所需品,吃的用的穿的等等,在大北马地区,乔治市还是最集中,可以让人们一次性采办齐全的。在光大及许许多多的现代式大型商场矗立在城里城外之前,人们一般都到新街、汕头街、港仔墘的摩拉(Murah)廉价市场等等边逛边买。
到乔治市逛街是节目,也是过年这个大节日少不了的环节,在人头钻动中挤出来,吃的穿的用的都采办好了,过年的心情也给装回家,可以一家大小过好年了……
勿忽略城与人关系
庙会当然是传统,但算不上乔治市原有的过年传统。如非得说为传统,那是一种新传统吧。只是,回溯庙会的缘起,那是在乔治市逐渐成为“弃城”之时设计来吸引人气回流的一种文化建构,或者说是以民族文化的旧传统来建构城市的新传统。
二十年之后,已经是世界文化遗产城的乔治市,城区的道路一样狭窄,新春庙会却愈演愈烈,人气也越来越旺,尤其也遍地开花了。一年一度甚至是一年几度的新春庙会灯火越来越灿烂,人头钻动的热烈景象年年都搬演,当初“文化起义”之时最是关怀的城与人的关系,如今已俨然成为“名片”的乔治市庙会,反倒在聚光灯之下略显模糊起来了。
乔治市的新春庙会办或不办?谁办?这自会有一番的烟硝,这且不提。我想到的是,当年是为了激活乔治市老城,而由民间自发举办了庙会。如今的情况正好相反:乔治市老城太拥挤,平时不是没有人,逢假日则游客淹城,庙会期间,简直不晓得该把脚往哪里踏,水泄不通的形容是一点儿都不为过的!
如果2018年以及之后,我们还要延续这一90年代以来的新传统,那么,也许该来集思广益,乔治市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庙会,才能让人与城市一起同欢共庆过好年?在人头钻动的灿烂灯饰底下,乔治市如何重新被“看见”呢?
杜忠全,槟城人,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硕士,现为马大中文系博士候选人,迄今出版有《槟城三书》套装、《我的老槟城》散文集、《岛城的那些事儿》评论集、《恋念槟榔屿》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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