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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虚幻的城市愿景:评柔前进博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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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纪事】

本月初柔佛州政府于州行政中心依斯干达城(Kota Iskandar)举办“2017年柔佛前进博览会”(Ekspo Johor Berkemajuan 2017,以下简称博览会),会上以三大主题“柔佛州政府”、“柔佛州成长策略蓝图”及“各行各业”划分展区,展出柔佛州的历史文化、柔州未来的发展规划,以及州政府过去4年的经济发展成果。为期9天的博览会共吸引逾35万人次入场,许多人携家带眷共襄盛举。

已有论者指出,此一博览会是柔州执政党国阵向州民所做的政绩展示,以便为即将到来的第14届全国大选造势,因此这次博览会获得首相兼国阵主席纳吉亲临现场助阵,在会上宣布推动大型发展计划也就顺理成章。

各项发展计划中包括一个长达51公里,预定拥有39座车站,耗资25.6亿令吉的快捷巴士系统(Bus Rapid Transit, BRT)。纳吉宣布联邦政府将拨款10亿令吉注资,其余资金则将寻求私人界的投资与合作。

快捷巴士与JMRT

快捷巴士系统最早出现在巴西城市库里提巴(Curitiba),在拉丁美洲等许多发展中国家,深受百姓欢迎,甚至一些发达国家也陆续开通快捷巴士路线。然而,快捷巴士系统对“软体”建设要求极高,不比地铁或捷运若硬体建设品质高,至少有个一年半载的蜜月期,前者若缺乏以严谨态度执行班次的规划与管理、高素质的司机,以及充分协调快捷巴士与其他地面交通的互动,它一天也营运不了。

除此之外,当前能够在网络上找到,最详尽且一目了然的新山公共巴士路线图,并非来自首相署陆路公共交通委员会(Suruhan Pengangkutan Awam Darat, SPAD)或柔佛公共交通机构(Perbadanan Pengangkutan Awam Johor, PAJ)等主管公共交通的政府机关所发布,而是由热心网友义务更新与整理,何其荒唐。这点小事都做不来,谁有信心这样的官僚体系能够很好地营运快捷巴士系统?主管机关是否已做好准备迎接挑战,笔者满头问号。

也许是因为多年来大型公共交通建设一直空雷不雨,从1996年说要建轻快铁开始,到2005年炒冷饭再提轻快铁,接着是2008年推出涵盖各种轨道交通、雄伟的依斯干达特区公共交通大蓝图,乃至2011年开始浮现快捷巴士系统的建议,新山人早已对任何类似的宣布兴致缺缺;也可能单纯只是因为路线图的配色对眼睛极不友善,人们无法长时间驻足观看(图一),展场上公共交通区相较于其它区域显得冷清。

图一:快捷巴士路线图的配色对眼睛极不友善,人们无法长时间驻足观看。

讽刺的是,未来路线图旁的宣传标语”Now, Everyone Can Rely On Buses”(“现在,人们都可以依靠巴士了”,见图二)恰恰反映我国当下公共巴士服务是多么不尽如人意,以至于必须仰赖更新颖的大型公共交通玩具以重新取得人民的信任。

图二:快捷巴士路线图旁的宣传标语”Now, Everyone Can Rely On Buses”(“现在,人们都可以依靠巴士了”。

除了快捷巴士系统,博览会上展出的未来依斯干达特区公共交通路线图,赫然出现JMRT Line (Proposed)的字样(图三)。根据现场电视荧幕播放的短片,这项计划是由总部设于中国四川成都的中铁二院工程集团(China Railway Eryuan Engineering Group)所献议,路线草图由谁操刀不得而知,技术细节也未公布。

图三:依斯干达特区公共交通路线图赫然出现JMRT Line (Proposed)的字样。

从博览会前后关于JMRT(笔者假设这是Johor Mass Rapid Transit的简称)几乎毫无消息、没有正式的新闻报导或文告发布、低调得与博览会的铺张与华丽格格不入的情况来看,令人不得不怀疑这项计划也许本不在特区公交总体规划里,却因为来自更有权势的一方施加压力,尽管八字还没一撇,无论如何都要把它纳入未来路线图。

撇开这些忧虑,且让我们相信州政府确实意识到州内,尤其是依斯干达特区缺乏妥善规划与管理的公共交通系统,以及日见严峻的交通问题正在扼杀城市的活力。

然而城市交通问题是城市发展产生的结果,我们不能舍本逐末,不去探究深层次的原因,却天真的以为只要昂贵的大型公共交通系统建设到位,一夜之间大部分人都跑去坐快捷巴士或JMRT,交通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不,没有这回事。

城市稀疏布局变本加厉

要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城市规划与设计制造城市交通问题,让我们把焦点拉回到博览会上。

会场关于房屋课题的展区展示数项房屋计划,除了一马房屋之外,城市和谐、房屋及地方政府部也推出了4项人民房屋计划(Program Perumahan Rakyat, PPR),分别坐落于新山县的百万镇、乌鲁地南、马西,以及哥打丁宜县的东南镇等,共计1830个单位。

纵观这几栋人民组屋的设计以及位址选定,不但没有努力改善城市稀疏布局的问题,反而变本加厉,一个比一个偏僻,远离主要交通走廊,公共交通零渗透。

以位于8号州级公路双溪地南路(Jalan Sungai Tiram, J8)的700个单位为例(图四),这个地区被乡村与农田包围,距离最近的市镇乌鲁地南(Ulu Tiram)超过6公里。

图四:8号州级公路双溪地南路(Jalan Sungai Tiram, J8)的人民组屋定点,该区有700个单位。

假设当700户中低收入家庭得到幸运女神眷顾,喜获组屋钥匙,他们搬进去的第一天就会面对住宅离工作地点和满足基本生活需求的商店太远的问题。

财务状况稍好的家庭可以买辆国产车代步,较差的家庭则只能依赖摩哆车。设想700个单位平均一户一车(停车位是以每户1.5辆车来规划),每天早上7点半到8点半的尖峰时刻,一起从组屋区停车场出发,先是进入州级干道,接着转向联邦干道,加入从四面八方类似的社区涌入,已经塞在路上的车辆大军里,晚上再经由相同的路线反方向回到组屋区,交通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更进一步检视这类房屋计划,无论这些人民组屋出现在什么地方,其建筑式样、布局规划全都是千篇一律的标准形式(见图五到图七),仿佛除去这种用某种几何秩序组织起来、被大而无当的停车场(还特别列出每一计划需要多少停车位的算法)环绕的组屋社区规划,政府房屋机关管事者们的脑袋便是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想出更好的对策来解决“合宜”住宅供应短缺的问题。

图五:人民组屋出现在什么地方,其建筑式样、布局规划全都是千篇一律的标准形式。

由此可见“居者有其屋”的观念不但扭曲老百姓的房屋需求,也钳制城市规划者对邻里、社区乃至城市的想象力。

图六:人民组屋出现在什么地方,其建筑式样、布局规划全都是千篇一律的标准形式。

宏伟计划与现实之间的落差

依斯干达特区发展至今已十年,纵然相关单位总能提出亮眼的投资数据或远眺高楼大厦的照片来营造特区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新山距离成为世界级宜居城市的目标还远得很。

图七:人民组屋出现在什么地方,其建筑式样、布局规划全都是千篇一律的标准形式。

当州政府联合首相一起推介豪华又昂贵的全新公共交通系统,大肆宣扬依斯干达特区美好的未来愿景时,特区里许多人口(相对)密集的地区连个像样的人行道都难得见到,一些基本的公共交通设施,如巴士车站、站牌、路线与班次资讯等等更是付诸阙如,更别提有效监督与协调各家公共巴士公司的服务了。

当房地部向中低收入阶层强行推销制式化的公共房屋,把他们硬塞入那种无聊又单调的组屋区,并洋洋得意的觉得这是仁政时,位于新山县地理中心的拉庆(Larkin),依然矗立着日渐凋敝、卫生状况惨不忍睹、毗邻公共巴士枢纽却仍车满为患的政府组屋区。纵观这些明显与城市发展大计存在落差的现实,这个把柔佛州吹嘘成马来西亚经济发展新核心的政府,什么时候才会深刻反省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王祖训,台湾中央大学电机工程系毕业,现职为软件研发工程师。自幼在钢筋水泥丛林中长大,着迷于城市里一切有形或无形的人事物。

本文内容是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当今大马》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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