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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关山打根补选:巴哈拉岛巴瑶人的无国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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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巴享有“风下之乡”的美誉,那是已故美国作家安妮丝奇自传所冠上的称号。当年二战安妮丝奇被关押在山打根外海的巴哈拉岛,如今该岛已是无国籍巴瑶人逃难的限制居留地。

山打根即将举行补选,岛上的无国籍逃难者并非是选民,但他们的命运始终无法离开政治。

安妮丝奇(Agnes Newton Keith,1901—1982)在1939年出版旅居山打根的自传《风下之乡》(Land Below the Wind)。1942年二战爆发时,日军入侵山打根,安妮丝奇与家人就被囚禁在战俘集中营,地点就在山打根外近海5公里的巴哈拉岛(Pulau Berhala)。

当年铁网环绕的日军集中营早已烟消云散。但1970年代开始,大批信仰伊斯兰的巴瑶人(Orang Bajau)躲避菲律宾政府与摩洛民族解放阵线战火,乘船离开菲南家乡,逃难至沙巴东海岸,定居在昔日巴哈拉岛集中营旧址。

这些难民多沦为无国籍人士,不能自由通行沙巴本土,行动只限在巴哈拉岛,免得遭到当局逮捕,沦为现代版的“无墙囚徒”。

62岁的慕斯林(Muslim Sali)就是其中一名无国籍逃难者。1971年,他与父亲和奶奶摸黑乘船从菲南达威达威岛(Tawi-tawi)漂流一日抵达170公里外的沙巴仙本那(Semporna)。

随后,他一路往北到山打根,才定居在巴哈拉岛。

根据网上资料,巴瑶族(Sama-Bajau)主要分布在沙巴、菲律宾及印尼之间的苏禄海域。

巴瑶族分为几个群体,即住在海上“海巴瑶”(Sama Dilaut或Bajau Laut),其中有些是住在“lepa-lepa”(巴瑶语,意指船)以及住在陆地上的“陆巴瑶”(Sama Darat)。

沙巴的巴瑶族分为东岸及西岸两大群体。东岸巴瑶族一般上是渔夫及潜水高手,而西岸巴瑶族则多数从事农畜牧业,也是骑马高手。

巴哈拉岛上居住着东岸巴瑶人,近乎全部捕鱼为生。

弄IMM13“护照”离开

如今慕斯林已退休,成为岛上清真寺宗教司(Imam)。他头戴伊斯兰白帽(Kopiah),接受《当今大马》访问时谈及,一度遭当局逮捕,关入山打根无证移民扣留营。

“以前政府关我们在山打根路一英里半的扣留所,集中关起来。然后有人可以为我担保,我就拿到‘护照’(passport)。”

慕斯林所称的”护照”,就是大马移民局所发出的IMM13难民居留证。沙巴《每日邮报》报道,持有居留证可以合法住在沙巴和纳闽,获准合法工作及上学。

有了这张“护照”,慕斯林离开扣留所,可不受当局干扰而在山打根附近从事开芭、仓库工作,辗转就到巴哈拉岛捕鱼。

他在岛上结婚,一日与妻子从海路南下拿笃(Lahad Datu)丢失IMM13居留证,从此成为无证移民,没法合法工作,只能暗中出海捕鱼。

IMM13居留证

公民无国籍孩子各一半

慕斯林育有8名孩子,一半为公民,一半为无国籍,其妻子拥有大马蓝色“大红花”身份证。

“之前我的妻子生前4名孩子时,害怕去诊疗所,(所以都无证)。有人告诉她,去政府诊疗所生孩子就可以拿到报生纸,进而获取大马身份证。”

“她生下的后面4个孩子,都拿到公民权。”

更换身份证大马卡没了

不过,当大马政府开始以大马卡取代旧式大红花身份证,慕斯林妻子也拿身份证去更新,但就是没领到大马卡,沦为无国籍人士。

“我的老婆还多次投票,但现在没有了……以前有大红花身份证,拿去几次盖章,大马卡都没有回来。”

慕斯林担心下一代延续无国籍的命运,没法求学找工。

“我们村民要求政府帮忙,制作身份证明或‘护照’给我们,不要让我们受到政府逮捕……这些小孩子也没法找吃,无证不能求学,没报生纸、身份证等。”

当地人都知道,无证移民后代都不能就读政府学校,即便教育部副部长张念群已宣布无国籍学童可以入学。

少年失学只念了3M课程

《当今大马》记者采访巴哈拉码头时正值上课日,记者与两名13岁和17岁少年在码头攀谈,他们都自揭没有证件,没法上课,也不能去打工。

其中一人还说,只读了岛上的基本读写算(3M)课程。当时不远处,数名约莫是大马籍的学童身穿校服下船回家。

巴哈拉岛村长祖尼尔(Junior Jikirin)告诉记者,驻岛军人在军营内3M课程,教导无国籍孩童基本课程,等同于小三课程,就仅此而已。

他说,IMM13持有者可从驻岛军队获得免费药品,治疗轻微疾病;那些没有IMM13居留证,只要手持仙本那土著法庭办公室(Pejabat Mahkamah Anak Negeri)所发的海上巴瑶族证明书,也可同样领取免费药品,治疗轻微病症。

巴哈拉岛民都称这份白纸证明书为Lepa-lepa,在巴瑶语中,此词等同传统长型船屋。

海上巴瑶族证明书,当地人称为Lepa-lepa。

医院也拒绝Lepa证明

虽然无国籍巴瑶人盼望一张Lepa-Lepa,享有身份证明自由穿梭沙巴土地,但政府当局却不承认这份文件,犹如废纸一张。

祖尼尔说:“Lepa-lepa持有者只能从海路穿梭仙本那及巴哈拉群岛海域。他们可以使用沙巴陆路,但要赌运气啦。他上岸租车川行路上,遭到当局逮捕,就是他的命运。”

他续称,同是待产母亲,MyKad身份到公立医院生产只需数十令吉、IMM13居留证要收费4000令吉,Lepa-Lepa持有者则拒收。

根据祖尼尔粗略估算,巴哈拉岛有大约2500名居民,其中只有1000人拥有大马身份证、800人有IMM13居留证,其余700人只有Lepa-lepa证明书。

这意味,岛上高达60%居民非公民。

经济部今年3月提供的数据,沙巴390万居民,接近30%沙巴居民为非公民,还比全国平均值的10%来的高。

无证移民是敏感课题

无证移民在沙巴政坛是敏感的课题。1990年代巫统东渡沙巴,从以卡达山杜顺族为主的沙巴团结党手中,夺取沙巴州政权。

当时在野党指控,巫统向大量菲律宾穆斯林移民派发身份证,以控制选举结果,据称第一次任相的马哈迪是主谋。不过,马哈迪多番否认此事。

2012年,时任首相纳吉宣布成立皇委会,调查沙巴无证移民获公民权一事。2年后出炉的报告认为,这项发出身份证给非法移民的计划,确有可能存在。

山打根补选竞选期中,行动党候选人黄诗怡在4月30日早上首次踏足巴哈拉岛,与环境部长杨美盈共同推动反塑料运动,还与选民一起清理岛上垃圾,借机拜票。

惟相比反塑料运动,记者与数名等候渡轮的岛民聊天发现,他们更关心候选人是否能够解决无证课题。

一名岛民直言:“这里生活很好,什么都不缺,但大家都面对证件问题。”

黄诗怡希望公平处理

黄诗怡受访时坦承,迄今还未找到解决无证移民的双赢方案,但将会力求公平。

“我们要看到公平,所有沙巴和山打根人都要看到公平,我们不能忽视沙巴人和山打根人的权益。”

不过,她也说会优先关注无国籍孩童就学问题。

“我们知道,许多孩童缺乏证件,没法求学,不过我们正在努力让所有孩童上课……他们留在这里很久了,但我们没法一次过解决问题。”

黄诗怡说,将会努力寻找非政府组织和志愿者,到岛上提供免费医药援助。

曾道玲冀呈国会讨论

沙巴团结党候选人曾道玲也说,一旦中选,将会把无国籍儿童带上国会讨论。

她也抨击,现任政府不够关注无证移民课题,不若前朝政府曾设立皇委会调查该课题。

“当然,我们希望看到沙巴没有非法移民。就如我所言,这个课题一直是沙巴人的噩梦。”

 山打根这么近那么远

慕斯林说,无证身份是个梦魇,并感叹全家人已将大马视为家乡,但还是困在巴哈拉岛上,担忧登上山打根会受到逮捕。

“我的全家人住在这里,子孙也会死在这里。我当然把这里视为自己的国土……其他定居已久的巴瑶年长一代都无证件,不敢去到城市,只能在巴哈拉岛捕鱼。”

“他们都不能进入山打根市区,与亲朋戚友相聚。”

慕斯林坐在巴哈拉岛码头受访时,距离山打根市区只有区区5公里,船只不断川行这片海域,却因为无证而没法乘船到对岸。

他的心情或许就如同被关押在二战日军集中营的安妮丝奇和一众英澳战俘,远望象征自由的山打根,这么近却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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