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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
花旗下的红蛋<br>——社党“肯德基爷爷”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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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物】告诉你属于他们的故事。

他来自一个贫苦家庭,童年时,一颗鸡心需要跟8个兄弟姐妹分着吃。凭着努力不懈,他终有一日获得奖学金,远赴美国留学。

在这个号称富裕与自由的国度,他却目睹了底层白人扫街、城里人从垃圾堆觅食、印第安人遭剥削等怪象,令他震惊不已。

然而,这座资本主义大厦,此时风起云涌——-民权运动、女权运动、反越战运动、嬉皮士文化……反建制思潮此起彼伏,而他也在大时代的洪流下,接触了左翼思想。

“我是爱思考的人。当我读到马克思的《资本论》时,很轻易吸收,就像是在阅读自己一样。马克思所谈论的,与我相信的世界相同。”

这名留学生是纳西尔(Mohd Nasir Hashim)。他学成返马任教,先后结社办刊,为园丘工人、城市拓荒者发声,甚至一度在茅草行动下被捕。

最终,他在左翼思潮日益退萎的政坛,与同志插上一面属于社会主义党的旗帜,并担任主席至今。

文武双全的“肯德基爷爷”

临近独立日之际,我与这名“左派大佬”坐在百货商场一角,从其甘榜森州到美国,再从左翼思潮到社党创立,乃至于默迪卡的真谛,一一侃侃而谈,甚至一度谈到其形象与外号。

“我长得像肯德基爷爷。若有人从国外来找我,我会问他‘你知道肯德基吗?’,他们答‘知道’的话,我就会说‘我就长得像肯德基(爷爷)’。”

“我的头发渐长,失去了(肯德基分店)的特许经营权。我是肯德基的活广告,应该每天都得到炸鸡。”

纳西尔年过七旬,眼前的他须发俱白,活像资本主义符号“肯德基爷爷”。他虽为一党主席,却为人亲和,逢人必称“兄弟/姐妹”(saudari/saudara),毫无政治人物常见的架子。

纳西尔的画作之一

然而,相较其“肯德基爷爷”形象与丰富政治经历,首先吸引我眼球的,是他多才多艺、文武双全的一面:军校毕业、公共卫生博士、足球与曲球校队、雏量级拳赛冠军、西洋棋冠军、诗人、画家、针灸师……

“我不墨守成规,拒绝受规范束缚……我相信人有潜能做一切他们想实现的,我不是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他集发明家、科学家、哲学家、艺术家等于一身,我并非如此,但我总能看到人的潜能。”

甘榜小孩勇闯纽约

1946年10月31日,纳西尔生于马六甲马日丹那(Masjid Tanah)一个甘榜,但父亲在马来亚铁道局任职之故,一家人辗转搬迁,前后在马六甲、新加坡、森美兰等地落户。

“我家有9位兄弟姐妹,当我们吃鸡心时,妈妈会分成9片,让每个人都能吃到。我们住在森州金马士时,每当制水,就会有送水工前来,我们会邀他与我们共餐。这让我学习待人公平,避免偏见。

“因此,当我负笈海外,接触到社会主义,我可以接受与吸收它。”

纳西尔出身清寒,却凭着自身努力,考入吉隆坡皇家军事学院(Royal Military College)。这所顶尖中学,也是一马公司执行长阿鲁甘达、前马华总会长林良实、前联邦直辖区部长拉惹农仄、经济学家佐摩等人的母校。

后来,来自甘榜的他抱着看世界的憧憬,以奖学金负笈美国伊利诺依州蒙莫斯学院(Monmouth College)攻读生物学学士学位。

“当时每个人都想当医生,我知道若申请医科奖学金不成,我就没戏了。我只想出国,所以申请了生物学。”

“我初到美国,人生中首次看到彩色电视。我喜欢美国式教育。我欣赏逻辑学。”

然而,正是在这个资本主义国度,他与社会主义邂逅,并奉之为终生信仰。

美国民运的洗礼

60年代,美国正处社运风起云涌的年代,理想主义遇上青春的躁动,为纳西尔带来巨大冲击,他也因此结识不少左派朋友,狂览左派群书。不过,对纳西尔而言,认识社会主义是一场漫长的“渐悟”之旅。

“对我来说,‘社会主义’不似电源,你一开它就开,一关它就关。并非如此。”

“我的大学室友是白人。我们来自两个不同的文化,不时会就文化、宗教辩论到天明,尝试了解对方。若你不这样,你很容易躲在自我构建的世界。”

“我在康奈尔大学时,与另一名印度人担任研究助理。不过,我有薪金他却没有,我被迫把部分薪水分给他。教授发现后,我就质问他‘你怎能不付他薪水?’接着我就离开了。当时,我已经对剥削反感了。”

“当你在美国,就看到资本主义如何实现,同时也目睹其诸多弊端,如剥削印第安人、穷人住在山上、城市人从垃圾堆扒食物。白人在大马的地位很高,但我在美国时,却看到白人扫地。凡此种种,提供你看世界不同的视角。”

知识分子与人民

寒窗苦读近十载,纳西尔终在纽约康奈尔大学取得公共卫生博士,还获美国政府发信邀请定居,大可找一份薪金优渥的工作,从此晋升“人生胜利组”。不过,他放弃了在美国的一切,返乡为基层服务。

“我是靠人民的钱供我出国,想要回来为人民服务”,他平淡说出这句话,没有卖弄悲情或刻意的激昂。不知有意为之或习惯使然,“人民”一词频频在访问中出现。

纳西尔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与佐摩、拉玛三美(Ramasamy Palanisamy)、依萨沙里(Ishak Shari)等知识分子筹组社会分析研究院(Insan),以关注底层人民问题。

“我是首任主席。我们先提出课题,再把(面对问题的)人们带来吉隆坡开记者会,以让更多人知道人民困境。接着,我们助他们自我组织。”

“后来,他们发起示威,要我们与他们一起。但知识分子感到不适,他们不愿意,不想开罪当权者。”

出于理念分歧,纳西尔与众人分道扬镳,却作出一个人们眼中“政治自杀”动作——加入已是日落西山的人民社会主义党(人民党)。纳西尔本着为左翼政党贡献的初衷踏足政坛,孰料尚未活跃,就在茅草行动下锒铛入狱。

“(被捕)应该与此(加入人社党)无关。政府早已对我不满。”

“当工人发起示威欲组工会,我出手制止警方(打压)。在柔佛,园丘工人无薪工作被剥削,劳工局拒绝承认,我们就带记者去揭露。还有童工问题,一名男孩在工厂处理冷冻鱼,被电锯割断手,政府不愿处理,我们就把它弄成一个课题。”

出走人民党另创社党

1987年,巫统AB队党争之际,政府逮捕了107名朝野党团领袖、社运分子,不少人认为这是巫统当权派为了转移党争视线,刻意营造的白色恐怖。

就在纳西尔在铁窗里头的15个月期间,人民党出现路线之争,一派认为“社会主义”字眼不利人民党为人们接受,一派则坚持保留以示原则,纳西尔属于后者。最终,人民社会主义党把名改回人民党,纳西尔一怒之下,出走人民党。

“若你信奉社会主义,你为民而战,不在乎承受什么(苦难)。社会主义让我挨过这段日子,但他们却要从我身上夺取。”

退党后,纳西尔继续为城市拓荒者处理政府逼迁问题、为园丘工人发声,前后被捕15次。直至1998年,纳西尔与一群志同道合的社会主义者,共同创立社会主义党,并担任主席迄今。

纳西尔于2008年在公正党旗帜下,乘着政治海啸,当选哥打白沙罗州议员;惟2013年却在伊党等的搅局下,陷入五角战苦战,最终守土失利。

虽然曾经走入议会殿堂,但根据2012年财产公布,纳西尔的固定财产只有一辆国产阳春小车,以及1万令吉的存款,可谓两袖清风依旧,不曾远离他所念兹在兹的贫苦阶级。

 



后记:

近2小时的访谈中,纳西尔也从左翼视角,剖析当下政局,以下为节录:

默迪卡之奥义

“默迪卡,意即你自由了。但你其实哪里实现解放了?免于贪腐?免于剥削?免于宗教极端主义?免于种族主义?……我们谈论独立时,谈论的是怎样的独立?”

“若你没有替代论述,即是在用同一模具,(政党轮替)不过是如法炮制而已……模具(现有体制)本质是剥削人的,你需要的是换体制,但你没那么做。因此,当你接掌政权时,(施政)方向仍旧不变,而人民会受苦。”

社党的定位

“我们不是选举导向的,我们更关心如何赋权人民,你说政党的本质是竞选,那是你们创造的文化。若你有(为人民)服务,则不担心选举。他们认为我们像个非政府组织(而不像政党),那是因为我们有服务人民。

“社会主义党现有5000名党员左右,我们不擅派发入党表格注册党员,但社党帮助的人们欢庆斗争胜利时,会高举社党的旗帜;我们不擅争取选票,没有派钱叫人支持我们;我们不擅打造形象,因为(其他政党的)形象是虚伪的,做一件事就要全世界知道……这些是社党的缺点,但谁在乎呢?”

社党与希盟关系

“我们总是忠于在野党,但他们却在每次选举背后插刀。迄今为止,他们未曾与我们洽谈(议席分配)。为何我们要主动和他们谈,向他们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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