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4年3月底接任卫生部长职位以来,蔡细历在媒体上的曝光率一直都很高,翻阅每一周的官方新闻或国内新闻,几乎都有他。我这么说,并不是要非议部长爱透过媒体做秀,相反的,当代流行病管理,必须借助媒体解说各种防范措施。这几年国内外的流行病特别多,卫生部官员忙于与媒体合作,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不然还可能引发民间怀疑官方隐瞒疫情呢。
相较于前卫生部长蔡锐铭(律师出身),蔡细历的医生背景,让他得以对卫生课题更敏感,包括各种疾病、手术、药物等方面的解说。不过,一个国家的卫生管理不仅这些。卫生部长这几个月开始有点狼狈,正是因为面临压力,主要来自“反医疗私营化联盟”(Coalition Against Healthcare Privatization,简称CAHP)。
单单看管疾病问题,蔡细历医生可说胜任有余,可是谈到像“全民健康保险计划”(National Health Financing Scheme,简称NHFS)这类关乎国家预算及牵涉多方利益竞逐的事务,倒真的有点考验部长的决策能力与政治魄力了。公共政策之拟定必须历经国会与公共舆论的反覆讨论,才能提升公共政策的合法性与合理性,但马哈迪执政时期行政权独大,弱化国会议政机制,全面打压媒体和公共舆论,重创民主决策和权力制衡机制,于是许多重大的公共决策转而由首相署的经济策划单位(EPU)主导。国家的卫生预算与医疗政策也不例外,卫生部往往只能听命于EPU的指示。从国阵分配部长职位的方式以及马华历届党争输掉部长职的人来看,其实不难看出卫生部在国阵政府心目中的地位。国家行政部门之间的预算排挤和竞争,也很自然地让卫生部每年高昂的支出不太受欢迎。
CAHP看准了这一点,去年12月11日召开大型说明会,搜集了其他民间团体对卫生政策的疑问后,要求卫生部长公布NHFS的详情与实施细则,同时也直接致函EPU询问NHFS的顾问身份和顾问内容(Terms of Reference,简称TOR)。
这个课题经常触动卫生部的神经,不是因为它棘手,而是它凸显了卫生部与EPU之间的纠葛,更反映出内阁与首相署之间权限划分的结构性问题。
去年12月14日巡视瓜拉江沙医院时,卫生部长第一次乱了脚阵就是由这个问题引发。面对当时CAHP透过媒体的连续施压以及现场记者提问何时公布全民保健计划细则,蔡细历突然紧张得“失忆”,忘记自己曾经亲口公布2006年将实施该计划(星洲日报,2005/4/24 ),并反问记者:“谁说[NHFS]会在2006年实施?”(星报,2005/12/14)。反倒是EPU,在2006年1月24日致函回应CAHP说:将考虑CAHP提出的制度建议,但是顾问身分和顾问项目是不能对外公布的“机密”。
卫生部长的“失忆”和卫生部的被动,凸显了EPU在卫生财务规划上的主导权。NHFS被列为“机密”,则叫CAHP更担心。CAHP主要发言人Subramaniam Pillay和Jeyakumar Devaraj不止一次表示:“如果连政策内容都无法透明,国阵政府叫人如何相信庞大的NHFS保险费管理也会透明?”
卫生部长第二次乱了脚阵,是2006年2月15日的一场新闻发布会。有记者在该新闻发布会上,针对EPU志期1月24日的信件将NHFS列为“机密”一事,进一步追问蔡部长有关NHFS的详情。当时恰逢CAHP发起“别毁了政府医院”(Jangan Musnahkan Hospital Kerajaan)的宣传活动,在北马街头派发两万张传单,以唤起民众关注政府合法化公务员医生下班后赚取外快的政策。卫生部宣称该政策是为了提高政府医院医生的福利和待遇,但CAHP认为这是医疗私营化的一部份,用以卸除政府的财政压力。这些直接跟卫生财务压力相关的课题,让这位部长相当不愉快,当场以不耐烦的语气对记者说:“…既然你(们)知道得比我多,你(们)就直接去问EPU好了…”(当今大马,2006/2/15)。蔡细历部长尝试展示卫生部对该政策的主导权,却再一次暴露它与EPU之间的权责问题。
该记者招待会一个礼拜后,卫生部在2006年2月22日终于“主动”致函CAHP,信中写道:“…经过与多方详细商讨,包括与首相署和EPU商讨,NHFS的顾问内容(TOR)包含以下项目…”。
从以上信件看来,不管卫生部是迫于无奈还是主动向EPU请示,NHFS和其他卫生政策的主导权落谁家,恐怕要看卫生部官员和卫生部长在国会和内阁里的政治魄力。CAHP和其他公民团体若要介入国家医疗政策改革,也得追踪两者之间的关系变化和权力消长。
作者简介:新纪元学院讲师,维护媒体独立撰稿人联盟(WAMI)会员。
致主编: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只有极少部分地区的2006年3月31日《东方日报》名家版才可以阅读到本稿。虽非啥“猛稿”,但不想它太寂寞,所以抛出来“读者来函”版与大家分享,就把它称为“东方弃稿”吧。
傅向红
2006年4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