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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不是国阵就是希盟?”<br>从台湾选举谈我们的政治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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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专论政】

编按:《当今大马》新辟 “大专论政” 版位,每周末刊出,邀请国内外大专生赐稿言论版,让学生谈政治,让学术有思想,让行动有论述。

前阵子去台北旅行,正逢台湾选举最后冲刺阶段。在一次因缘际会下,我参与了其中一位立法委员候选人——苗博雅的宣传活动。苗博雅所属的政党是绿党社会民主党联盟(简称绿社盟),由绿党和社会民主党在2015年结盟而成立。

绿社盟与其他几个小党在太阳花学运之后开始崛起,成为国民党与民进党之外的第三势力。他们主张捍卫弱势权益,主要诉求包括:劳工保障、环境正义、提高企业的税率、政治透明化以及提倡多元社会。

这么小的竞选办公室?

最先震撼到我的是苗博雅竞选团队的办公室,那边没有看板、没有布条,甚至没有一个正规办公室该有的模样。它仅仅坐落在一栋公宅的九楼,就像一家毫不起眼的住户。一踏进办公室,就看见围着一张长桌而坐的五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苗博雅,剩下的四个则是她的竞选团队。

有趣的是,这一天的活动并没有演说环节,而他们找来一个按摩师傅,就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为市民做肩颈按摩。这个小空间就是他们的选区总部,而那五人就是整个竞选团队的所有成员。后来还听说绿社盟的宣传组连一个组员也没有,执行宣传工作的只有唯一一个宣传组主任。

在街道上,国民党和民进党的看板和布条处处可见,电视上这些政党的广告更是频频出现,可是就是没法找到绿党社会民主联盟和苗博雅的踪影。这好比马来西亚选举时,有一个政党没有在自己的选区挂满党旗一样不可思议。

坚持不拿财团政治献金

跟一般的政党比起来,绿社盟的竞选活动竟显得异常寒酸。让我们不禁问起:为什么一个政党可以这么穷?其实是因为他们没有向任何一个财团索取捐款。他们认为,政党轮替已经解决不了台湾的问题了,因为不管是哪个政党,都必须靠财团的政治献金才能够顺利当选。因此,当某个政党当选之后,自然很难推行不利于财团的政策。就好像小市民被抽重税,相反的大企业是零税务;劳工的国定假日被缩减等等。这些政策都是有利于财团却不利于劳工和小市民的。

换句话说,财团利用他们庞大的资本来购买他们在政治上的影响力,然后通过获得这些权力来赚取更多的金钱。绿社盟的目标不是取代国民党或民进党,而是要改变这种劣质的政治文化,所以他们不得不选择这条最艰难的道路。

如此说来,那么穷的政党究竟要如何生存并且打响知名度呢?首先他们非常地节省,先从文宣预算开始削减。没有像大马选举时一般的旗海助阵,台湾选举派文宣一般指的是派纸巾,只是纸巾里面会夹着候选人的脸孔和政见。所以削减文宣指的是:纸巾的数量不断地在减少。

志工不计酬劳帮忙宣传

此外,因为资金问题,候选人没法上电视、也没有广告板,所以他们只能到市区街坊的菜市场去和每一个大叔大婶握手,又或是拿一张凳子作为垫高台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用麦克风向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发表街头演讲。

诸如此类的扫街活动就需要大量的志工来帮忙,所以就有很多大学生、妇女、退休人士本着满腔热血以及对于绿社盟理念的认同,在没有索取任何金钱酬劳的状况下,去帮忙派发文宣。当然,即使非常地节省,一定程度的花费还是需要的。因此他们就通过在网络上募款及获取小市民的捐款来完成宣传工作。

那么到底这种宣传方式多有效呢?我自己在帮他们发派文宣时发现,很多选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选区还有蓝绿以外的第三位候选人。而事实上那一区(台北市文山南中正)一共有六个候选人,可是小党的候选人都只是默默无闻。即便如此,这些小党还是有一定的胜算,因为小党的政党票比例只要超过5%,就可以按比例获得立法院议席(注1)。

回头省思大马选举文化

看了台湾小党的竞选经验,让我们回过头反省大马的选举。505之前,大家都说只要先把国阵拉下台、民联先拱上去,其他的以后再说。因为在一开始我们心里的底限设得太低,所以之后就出现了很多我们没有想象过的情况。

以马六甲的行动党为例子,505之前党中央空降赖君万在堡垒区竞选,可是这一个选择并非本地人所预料的,可是在被“为变天的大局”舆论绑架之下,只好选党不选人。505之后马六甲的亲中央派和本土派斗争越演越烈,而在整个事件当中选民似乎无法扮演任何角色、无法要求这些人民代表停止他们的政治恶斗。这正好验证了那句话——我们只是五年当一次老板,甚至当老板的那一刻还要被“变天神话”所绑架。

很多街坊和朋友会问:“那我们下一届大选怎么办?巫统不想选,行动党不争气,看来我们投废票好了。”这时候一些朋友就会反驳:“投废票不就是支持国阵?不支持民联难道要支持国阵吗?”从这些评论可以发现,我们对政治缺乏想象。

大马人缺乏政治想象

我们不能想象一个可以完全被选民要求、监督的政党。我们无法想象如何建立一个公平的制度和政治文化来牵制政党自私的利益。我们甚至不能想象我们可以像一个自由人一样,在这片美丽的土地自由地生活。

我们对未来没有想象,只有恐惧。在我们父母亲的年代,我们恐惧没有了巫统和马华不行;在我们的这个年代,我们恐惧没有了行动党、公正党不行。如果说台湾的制度要解决的是财团对政党的牵制,那么马来西亚要解决的就是政治精英的背叛。

因为一个健全的民主社会不是公民把治理权交给政府,然后实行五年一次的投票权。而是在这过程中,公民能参与决策、监督我们选出来的议员和政府。

不再被政党言辞绑架

在摆脱我们对政治的恐惧与无奈之前,我们都会继续被政党的言辞所绑架。国阵会说:“不选我,难道选不稳定的希望联盟?”希盟会说:“不选我,难道选贪污腐败的国阵?”可是在他们的论述中,都不曾告诉我们什么是更美好的社会、如何建立怎样的社会、如何让自己有更好的选择。

若要摆脱这种恐惧感,我们首先要问自己:什么是一个良善的社会?如何建立一个正义的政权?我们有没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自由的人,而不受外在的暴力所压迫?

离开台湾前,我问苗博雅,你们的政党以后要怎么维持下去,难道一直靠志工吗?不拿财团的钱好难,有可能长远经营下去吗?苗博雅说,不就正因为难,所以更说明了这是一个具有价值的选择啊。

注释

1。台湾的立法委员包括区域立委、不分区立委以及原住民立委。立委选举中,选民需投“立委票”和“政党票”。苗博雅代表绿社盟参选区域立委(台北市文山南中正),而绿社盟整体所获得的政党票比例将决定它的不分区立委人数。同时,政党的政党票数必须超过5%才能获得不分区立委的席位,以及选举补助款,可参考 这里

 


 

刘存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公共政策与国际事务系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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